从雷暴到晴空
今天伦敦，晴空万里。阳光下，伦敦的市民一如既往，匆匆而行，穿梭于地铁站和金融城摩天大楼之间。然而这平常的外表下，背后的一切都不同了。
6月24日英国公投结果公布，英国决定退出欧盟。首相卡梅伦辞职，英镑跳水，世界金融市场动荡。6月22日，投票前一天晚上，伦敦雷暴，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结果搞残了伦敦的轨道交通系统，还取消了我去巴斯的火车。昨天伦敦，阴晴不定。早晨雨下得很大，晚上却放晴了。从激烈交锋到相持胶着到尘埃落定，天气和政治的同步率竟然这么神似，也是有意思。
看看票数的地理分布，你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事情。大伦敦地区为首的很多南部城市，包括巴斯和剑桥，都是Pro EU的。苏格兰和北爱因为民族问题当然是更亲欧的。剩下英格兰、威尔士广大的地区的“村民”们，一边倒的支持退欧。
民粹和精英的对立，一目了然。
说什么西方发达国家都是热爱和平的，同情难民的，反对战争的——错了。那是精英们的立场，也可以说那是精英统治下，民众立场的假面。美国人对川普的支持率，英国人对脱欧的支持率，都印证了这个观点。就算在中国，一提起“中日关系”，“南海冲突”，“台湾问题”，最激动最愤怒的也是以愤青为代表的民粹，而不是以官方为代表的精英啊。
移民，特别是在英国这种发达国家，伤害的是底层民众，因为移民流入短期加剧了低端劳动市场的竞争；而获益的是精英，高级劳动者，大股东等资本拥有者，因为低端劳动力市场供给越充足，他们的比较优势越大。原先这种冲突还很温和，因为毕竟不是事关生死。但是一旦被ISIS，恐怖袭击所威胁，那个官方贴上去的假面——热爱和平同情难民世界友好云云——就被撕下来了。民主国家，一人一票，按人头说话，也只有公投的时候，民众不按财产地位加权的意见才能暴露出来。精英毕竟是少数。公投前从卡梅伦到巴斯火车站发传单贴纸的大学生其实为宣传留欧做的努力，其实我一个外国人都看在眼里的。每次当我打开youtube，看到的不是商业广告而是宣传留欧的政治广告时，我的心情是微妙的。作为一个外国人，英国政府需要花这么大成本去争取民意，我不能不说我不羡慕。然而回头想想，拿全体纳税人的钱，去做这个被事实证明并不与大部分纳税人的意志相符的广告，以一个普通英国公民的角度去想象，还是觉得不公的。
Yes Minister里面有句台词，the people don't know what they want（人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底层民众的意见确实非常容易被引导，比如在国内，媒体报道一些负面的未经证实的消息，立刻会引来大量转发吐槽，官方辟谣却没有多少人相信。很多时候，一个受教育水平有限的人也确实无法准确的分析什么选择才是对自己长期有利的。然而还有一个因素其实在暗暗地起作用：人们只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人民，从本能上，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精英们在不停的劝说，告诉他们很多时候双方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告诉他们民粹的选择其实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然而很多问题上，民粹和精英的立场终究不同，一旦这个立场冲突涉及到人身安全恐怖袭击等这种底线性问题，精英用十万头牛也拉不回民意。
看了卡梅伦的辞职演讲，觉得他也算个悲情英雄，至少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上看，他真的尽力了。民粹和精英的立场冲突，遇到了安全这种底线问题，卡梅伦没能力挽狂澜，也自觉无力在领导一个和自己意见相左的国家。他可以坚持己见，却只能走下神坛。
苏格兰北爱会脱英吗？荷比卢等欧盟非核心国会追随英国的选择吗？谁会接任英国首相？世界真的会朝那个网络上脑洞的鲍里斯+川普的民粹狂欢方向发展吗？精英们赖以生存的，民众其实更离不开的和平友好的环境，真的要滑向另一个极端吗？
谁知道呢。